鼠王

虽然读这本书《鼠王》是因为机核在disco elysium那期的顺手推荐，还在节目中聊到了新怪谈的意义，但其实真的读的过程中，我却没觉得有多么的恐怖，带给我的刺激甚至更像是读《吸血鬼达伦山》的感觉，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半人半鼠开启新能力这个设定，实在是和被吸血鬼咬了一口后的达伦山太像了。

当然了，《鼠王》还是更加暗黑一些，主要是暗在人物的死亡上，尤其是主角紹尔朋友凯伊的死，那个非常邪典式的赤裸着大字被缚，面对面地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地等待着死亡的快车把自己掀翻在地，大卸八块，氛围实在是太无助了，而对比出的吹笛人也实在是太对生命冷漠了。这种写法显然在达伦山那种少儿读本里是不太好出现的。

很有趣的是，这本书因为作者柴纳·米耶维（China Miéville）自己政治立场的关系——China博士的论文就是《对等权利之间：国际法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还曾代表社会主义者联盟参选过英国下议院议员——虽然是个都市新怪谈恐怖小说，但却夹带了不少左翼私货。

比如主人公紹尔的爸爸就是个工党支持者，送儿子的礼物也是列宁的《怎么办》，不仅如此，作者的政治立足点简直成为了书中的一条价值观暗线在慢慢展开。比如故事里的老鼠王、蛛王（美国众神里也出现了Anansi）、鸟王洛洛、这些个有权有势的王，却在面对吹笛人这个强劲对手的时候，相当屈服于自己动物趋利避害本能的一面，畏手畏脚不敢为自己的族群而行动起来。

如果说鸟王和蛛王还好，被驱逐的老鼠王就更甚了，不仅躲藏在黑暗里，还满嘴自己是皇族，这就更加暴露了他根本是因为对权力的贪恋，才让他“照顾”紹尔，想凭借紹尔这张王牌最后获得胜利，更何况他并不是紹尔的舅舅，而根本就是强奸了紹尔母亲的“亲生父亲”，而且这个亲生父亲，还为了赢回权势拿稳紹尔这张牌，杀死了紹尔光辉无比的，非生身的红色父亲，并欺骗紹尔说那是捕鼠人的阴谋。

柴纳借紹尔这个角色发力表现了自己对身居高位又热衷权力的老鼠王的憎恶——即使是老鼠王最后杀死了吹笛人，但紹尔却告诉了所有鼠民们另一个故事版本，那就是老鼠王在面对强大敌人时选择了妥协和投降，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恶治恶也；除此之外，作者同样是借紹尔，表现出了左翼平等的一面，在下水道里看到一家老鼠快被淹死的时候，紹尔选择了拯救他们，而在打败吹笛人，被鼠类奉为新王的时候，他说，要让老鼠一词重回博爱(fraternity)。简直了！

读完书后查了一下哈默尔恩的吹笛者(The Pied Piper of Hamelin)这个童话。说是童话简直就是完全kid-unfriendly，讲的是一个德国小镇上有天突然出现了很多老鼠，这些老鼠非常猖狂，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后来来了一个吹笛人，自称能铲除老鼠，镇长许诺他丰厚的财宝作为答谢，于是他吹了一首旋律，所有的老鼠都涌了出来，他边吃笛子边走向城外，把老鼠都引到了河里淹死了，吹笛人回去领赏，但是镇长反悔了，拒绝付出赏金，于是那天夜里，吹笛人又一次吹响了旋律，这一回每家的孩子都爬起来跳着舞奔向了那个吹笛人。

吹笛人关于老鼠的那部分，想来铁定是和让整个欧洲闻风丧胆的黑死病相关了，至于小孩子那一部分则有各种版本，有说吹笛人其实是要拐走小孩子去十字军东征的，有说是要去给新殖民地充人数的，有版本说，儿童们是被一个异教徒或者邪教教派诱骗到科彭布吕格（Coppenbrügge）附近的山中森林里，这些邪教徒沉迷于邪教主导的舞蹈仪式，但没想突然遭遇山体滑坡而导致大量儿童失踪。甚至有一种版本说儿童们被诱骗到山洞之中，无法找到出路……

总之后两种的说法，可能更接近《鼠王》这个版本里吹笛人干的事儿，因为在最后吹笛人要逃跑时，身后突然出现了缝隙，随之传来的是孩童的哭泣，就宛如他的能力已经邪到出奇，不仅能操作各种生物翩翩起舞，还能打开空间的裂缝。

抛去红色的内核，抛去童话故事这个绵延甚远的恐怖张力，单说这个故事来说，有两处twist还是很精彩的——紹尔以为自己被捕鼠人逮到了但其实是蛛王和鸟王出手，以及紹尔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老鼠王的外甥而是儿子。最后结局大魔王吹笛人想要利用jungle (house)music来多轨控制鼠+人这个想法也给之前下了那么多伏笔写的音乐派上了用场。

但我唯一其实不太理解的就是唯一的大反派吹笛人的动机，本来以为他是为了消灭新鼠王紹尔，但是杀死紹尔红色爸爸的根本不是他，而且要说杀的话直接杀紹尔不是更直接么？所以感觉他反而是后来才被卷入这场杀戮的？但要说后来才被卷入的，那最开始守在紹尔家里的两个警察又怎么被吹笛人就给一击致命了呢？所以真的不太懂他是怎么个脑回路，更何况，他这如同开了上帝之嘴的催眠大帝，要想找个搞音乐的配合他还不容易么？为啥最开始还有那么突兀尴尬地站在女DJ朋友家门口求合作？

如果这些地方能修一修，可能看这个故事下来的体感会更好。

2019年，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备考电力，当时的我感觉自己的未来不仅迷茫而且混乱不堪，但是，也是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我带着满满的情怀，在只开地灯的家里打出了那篇微信朋友圈—《控制与新怪谈》，昏暗的灯光也为那个新怪谈故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洛氏恐怖文学的狂热爱好者，其实不光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文学作品，我同样钟爱于爱伦坡的文学作品，这些文学作品都是清一色的恐怖文学，而且都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在恐怖文学领域，我们一般习惯把这类文学作品称为“老怪谈”，以后我还会写很多关于“老怪谈”的专栏，这些文学作品不仅语言优美、辞藻华丽而且富含的哲学底蕴非常深厚

但是今天，我们舞台上的这位主角叫做：“新怪谈”，“新怪谈”是一场二十年前才开始出现在欧美文学界的恐怖文学运动，当时以洛氏恐怖文学为核心的“老怪谈”把持着欧美恐怖文学潮流，那种人类无比渺小，在浩瀚的宇宙和伟大的自然面前不值一提的主流思想深入人心，当然，这也激起了很多恐怖文学作家的强烈不满，我们人类如此伟大，我们能上天、能下海、能盖起摩天大楼、能建立起现代文明制度，但是我们居然怕小小的鬼？

于是，“新怪谈”运动就这样兴起了，我以前通过绿美迪娱乐的三款游戏作品《心灵杀手》、《量子破碎》和《控制》，讲述了“新怪谈”的一些诡异故事，不管是用手电筒驱散黑暗的艾伦、还是驯服时间的杰克，亦或是稳定住整个联邦控制局的杰西，这些诡异的“新怪谈”游戏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们，对待那些超出我们认知的事物，与其对抗往往是唯一的办法！

当然，以上这些“新怪谈”的故事，所对抗的未知都是“物”，而我们知道，在恐怖文学的世界里，“人”也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所以今天我要给大家讲的这本《鼠王》就是来自于“新怪谈”文学的领军人物，柴纳·米耶维最早期写的一本新怪谈小说

故事发生在英国伦敦，一个叫做绍尔的英国少年与父亲相依为命，一个诡异的清晨，他的父亲被推下了阳台，而他则被认为是最大的嫌疑人，就在绍尔因失去唯一的亲人与背负弑父的骂名而濒临崩溃时，一个叫做鼠王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鼠王告诉绍尔，他早已过世的妈妈其实是只老鼠，而绍尔是人与鼠的孩子，它本人则是绍尔的舅舅，作为控制伦敦鼠群的领袖，它骄傲的告诉绍尔，你不仅是一个老鼠贵族，而且还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种族的人

鼠王给绍尔讲起了中世纪老鼠的故事，那是一个老鼠称王称霸的时代，它们的种族曾经无比强大，直到遇到了一个叫做“吹笛手”的男人，这个男人只要轻轻的吹奏长笛，无数的老鼠就会如醉如痴，在梦幻的迷离中争先恐后的跳入河中赴死，就是那个男人，让曾经的霸主老鼠只能躲在这肮脏的下水道里，而这个恶魔如今又出现在了伦敦城里

于是，绍尔加入了鼠王的队伍，与吹笛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大战，而随着更多离奇事件的发生，绍尔也慢慢发现了更多恐怖的真相，鼠王其实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它则强暴了绍尔的人类母亲，并亲手杀死了绍尔的父亲，因为吹笛手的笛声只能在同一时间控制一个种群，所以为了报种族之仇，鼠王等待了几百年，只为了打造出绍尔这个吹笛手无法用笛声控制的，半人半鼠的超级武器

在此之后，在一场又一场吹笛手用音乐编织出来的血腥大战中，绍尔逐渐意识到，他虽然失去了所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并且还有鼠王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父亲，但是他并不孤单，因为全伦敦所有的老鼠都是他最坚定的盟友，最终，绍尔打败了吹笛手，并用政治阴谋放逐了鼠王，他在下水道里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宣示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所以通过这个故事，其实你也能感受到，“新怪谈”的东西与一般中西方的文学作品都不一样，它不讲求什么正邪对立、人性升华，相反，这些故事没什么“营养”，只有离奇和荒诞，但是，我忘不了这座阴沉的伦敦城，那些用文字描述出来的乐曲更是美妙无比，这就是《鼠王》，一个黑色质感十足的“新怪谈”故事，当然，我更喜欢把这本书叫做“站在新怪谈的门口”，它毕竟是柴纳的第一本“新怪谈”小说，文笔略微稚嫩，但是它无疑是一个崭新文学的绝对里程碑！

时光如梭，当年那个写《控制与新怪谈》的我，如今正坐在一家自己最喜欢的咖啡馆里敲着这篇新文章，咖啡馆里的灯很亮，仿佛它照亮的是我前方的路，而家里那盏昏暗的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再也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