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

早先就在网上看到过四川人员在汛期中穿着雨衣当街码长城的壮举图片，先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年我认识的四川人还真的都挺有特点且挺喜感的。

西川人民先是用美食统治了雄鸡图，接着又把一口四川话说到了每个边边角角，就连我家的县城都能听到四川话。已经可以跟统治世界的沙县小吃相抗衡了。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川妹子十个有九个都肤白娇弱，但一张嘴说话就有一股子辣椒的呛气。真的就跟吃牛油火锅似的。

看颜歌的这篇小说也有点这个感觉，有一股麻辣气，但又不至于让你上火。劲道刚好。配上方言式描写，真的就把这一家子人都写活了。

怪不得小说中的人物都说不能惹薛家的，瞧瞧这一家子人，还真不是好惹的。但凡出场过的人，好像除了爷爷像个隔壁老爷爷一样慈祥之外，其他人还真是横的横、狠得狠，一副全天候伺候你吃豆瓣辣椒酱的架势。

所以爷爷出场的时间也最短。

小说中最出彩的除了爸爸之外，就要数奶奶了。好一个巾帼英雄，拿得起放得下，四两拨千斤。说话轻声细语却力道尽施。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响鼓不用重锤敲。尽管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大女儿自己都当了奶奶，但奶奶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仍是不言而喻的。谁敢当着她老人家的面放个响屁试试？

要不说这小说喜感呢？喜感就喜感在作者之前塑造的这个无比光辉的奶奶形象在行文到最后却又被作者解构了。

瞧，人间皆剧场不是。

再来说爸爸。因为整部小说都是以段逸兴这个疯子的角度来写的，所以在行文时就更肆意了些，你能指望一个疯子能说出多五讲四美的话呢？所以，也就没有装逼。小说就是从爸爸“做爱”写起的。

也因为是段逸兴说的这个故事，所以跳跃性也极强。一会儿二十年前，一会现在，看得时候要随时时空跳转，瞬间切换。爸爸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也是老实巴交一个瓜娃子，读不得书，就只能进豆瓣厂效力，直到熬成了厂长。说熬也不恰当，因为豆瓣厂就是他们家的，奶奶当初让爸爸从学徒工做起，也是为了让他以后更好地接班。

爸爸不辱使命，豆瓣厂越来越好。爸爸睡过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还睡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尽管后来在妈妈的提示下，爸爸得知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瞧，瓜娃子一辈子都是瓜娃子，管你是不是什么厂长。

颜歌对小说中男人的塑造更稍显出色一些。不管是爸爸，还是大小手段知明，甚或是那几个二三线人物，都一律以瓜娃子的喜感形象出现。他们有精明，有气度，但也都很瓜。一直以智者形象示人的大伯段知明在跟爸爸涕泪横流控诉奶奶当初是怎么毁了他和周小琴的爱情时，瓜娃子的一面终于暴露了出来。瓜的还蛮可爱的。人物一下子360度立体了起来。

女人们呢？一个个都是人精。奶奶自不必说，姑姑也是一副柔中带刚的女中强人形象，说一不二。妈妈呢，肯定不瓜，要不怎么处理薛胜强（爸爸）这些个欲说还休的女人关系呢？就连爸爸的二奶老钟也是个机灵人，把个薛胜强耍个滴溜溜乱转。

就是这一家子，世俗又喜感，真个把四川人员那麻辣鲜香的生活写活了。

首先提个疑问。我读的是书，因此我也搞不清楚作为《段逸兴的一家》中间的段小姐是怎么存在的。我一直以为这个据说得了疯病的段小姐会在书中的某个角落斜刺杀出来装疯卖傻一般，然而终究还是没有出现，只是在众人的交谈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得了疯病的兴兴。
我倒还是喜欢这个版本，就如同《我的父亲母亲》，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旁观者。当然，如果不说“我”得了疯病还有一个问题，因为“我”没有出现。在这一家子里，都到了21世纪了还没有“我”，显然是说不过去的。
本文的叙述风格确实有趣。一会儿回忆到爷爷辈，一会儿又回忆到几年前，这种感觉很像是一个mv的歌手，在一条大马路上边走边唱，然后一众行人与他打招呼，互动。而这个歌手，无疑就是“我爸爸”，他一会儿踌躇满志，一会儿怨恨父母、怨恨兄弟，一会儿感慨时光如梭。而作为主角的父亲，一方面是个小混混，一方面现在又成长为了厂长，他一直以为妈妈最疼爱的是左右手的大哥，然而想不到大哥回来却说说自己才是妈妈的心头肉，他自己在外面养了小三，最后想通了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游戏，他也满以为这个经验会让姐姐同意复合，却不过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而这条马路，无疑就是永安平乐镇。这个镇应该是在四川。他的南北西东都坐落着不同的人群，然而一遇到改造，一切也都变了样。原来走走都是熟人，现在走走都是回忆。
我看到颜歌说本书的创作时，老是打电话问爸爸，那个年代应该是怎么样子的。这使我想起了豆瓣上有个人在说，作家是个体力活，他不一定要懂，但他得知道好多，然后才能用知道的东西，去构建一个比较真实的世界。我想，这点颜歌还是做到了。更让我感动的，或许还是那个年代的味道。这味道或许如晒坝，多年来一直这么晒着，于是豆瓣香也侵入其中。虽然我所居住的地方离四川还远，但我也分明能感动那种老旧的忧伤。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搞清楚的是，颜歌与六六的区别。小说其实也就是写的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的故事，而且也是现代的，有小三、有离婚，也有将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读颜歌的作品有点像读自己的小九九，而看六六的作品就像在看热闹。

生活就是一锅霍霍粥
评《我们家》

我们家，你们家，家家都有故事可说；你们家，我们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生活就是这样：喜怒哀乐，柴米油盐，生老病死，所有的东西都汇集到生活中，有时候五彩缤纷，有时候漆黑一片，就像一锅霍霍粥，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锅里放，最后都放到我们的肚子里去消化。不过生活又是每个人需要面对的现实，每个人都要去经历和感悟，每个人都要去承受和感受，不论贫富贵贱。

《我们家》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喜感、辛酸又带着自我调侃的“我们家”的故事：奶奶就要八十大寿了，伯伯从大老远赶回来张罗着奶奶的喜事，姑姑也抽出空来回来帮忙，这个时候故事中的主角—爸爸却依然闲不着，奶奶的事、家里的事、厂子里的事还有种种他见不得人的事，依旧让他忙得不可开交，过去的事、别人的事还有现在发生的种种事情，让爸爸的生活看起来没有任何头绪，生活一直还在继续下去，即使不知道未来的结局如何。

请客送礼、迎来送往，这些在我们家、你们家，家家都在上演。喝酒的事、吹牛的事甚至是二奶的事也是各种类如爸爸这样成功人士的平常事，在这个社会中占据着它们已经占有的位置。不一样的是，《我们家》书中带着一种戏谑和自我调侃的语气，抒写爸爸的草莽心情：他上尊敬奶奶，对大伯不满但依然尊重，肩负着一个豆瓣厂和两个家庭的重担，还有一堆酒友好友在日常生活中增添他生活的颜色。书中带着一种超脱与淡然的态度，描写这个社会中发生的各种事情，好事、坏事，公事、私事，光明正大的事、见不得人的事，作者没有任何评判，只是用自己的笔把“他们家”所有的事情都写了出来，留待读者评判。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我们经历的成长与交往，人生的高峰期风光无限，人生的低谷没落无比，成就与挫折就像一对亲兄弟一样陪伴着我们。每一家也都可以写出一堆故事，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可以煮出来一锅霍霍粥，粥甜粥咸由每个人自己品尝得出。还需要评判么？那些人、那些事，我们的生活中也许或多或少经历过一些。不需要评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准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标准，过多的评判，也许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增添道德上的负担。对他人微微一笑，就是对生活微微一笑，把我们的感悟写在心里，留待明天的生活所用。明天？又是一锅新的霍霍粥……
2013-5-12

算来《我们家》是我读的第三部颜歌作品，同样是永安城，却是天壤之别。读《声音乐团》和《异兽志》的永安城有架空之味儿，也有南方小镇之色儿，这南方小镇让我错觉的感到弥漫的是乌江之风，直到《我们家》扑面而来的呛辣川味，才发现这永安城的平乐镇，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四川。

我与四川的交集大体是来自这两年，先后去过三次，比较起成都我结交更多的是重庆的朋友，而颜歌是四川省成都市郫县人，一衣带水的成都与重庆却原来也像天津之于北京一样，满是宿怨，重庆的怨与天津的愤大致是一样的，总免不了近则伤，伤的是骄傲。

忍不住跳脱本书去说城市，一则是我对城市历史和城建文化多生兴趣，二则是颜歌的《我们家》完完全全是用四川郫县方言抒写的。一直以来，京味小说始自老舍，光大于王朔，颇多张扬，在城市文学中独树一帜，而对于我，又自有一层亲近，是最熟悉不过的了。而四川方言之作却要陌生很多，虽则早于李劼人时就崭露头角，但是其影响性，在整个中国现当代文学中，还是要远远低于京味文学，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其语言的隔阂性产生的距离感。不过，前几年，桑格格的一本《小时候》重新燃起了方言小说的火焰，确切的说是使川味小说慢慢走进了大众读者的视野。

向童年、向自己生活的土地的一种致敬，一份追忆，这即是我对方言创作的一种理解，换一种说法，会用方言创作作品的人，多是有情怀的人，比如沈从文、老舍、贾平凹、莫言……在中国的文学圈中，基本上分为两类作家，一类是非常有中国特色的作家，他们的作品深深根植于自己的土壤，如前所述。另一种是受西方文学影响颇深的作家，比如郁达夫、王小波、余华、格非之流，显然，这样看来，颜歌无疑是在朝着前一类作家的方向发展，她一直纠缠在自己的永安城内，好的地方是她的文学创作可以变得很纯粹，很极致，不好的地方在于难免会被束缚，兜兜转转走不出自己的城，当然，颜歌尚轻，未来的文学之路还很长，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回来说《我们家》，语言的颠覆已初显颜歌的野心，女性作家写作上喜欢架空，这种架空里多藏匿灵秀之气，不免情爱之韵，像颜歌之前的作品过度追求一种逻辑上的诡魅，惊艳之余，也不免飘忽之感，而此次之作却完全打翻以往的创作诉求，通篇以白描的手法加之方言俚语辅之，讲生之常态，亦言人之大俗，文笔之接地气到无以复加，对于曾经读过颜歌作品的人来说，多少还是有些落差感，不过这种完全换了面貌的文风，倒是彰显出作者的创作功底。

《我们家》以第一人称的角度节制而不带情感的讲述了以我的父亲薛胜强为代表的我们一家人的一段家史，七零八落的碎片慢慢聚拢回平乐镇，一点点的揭开每个人的面皮。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却又普通的非常典型，家长式的祖母、受气的祖父、隐忍的大伯、默默付出的姑姑、叛逆的父亲，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而亲人之间的关系又那么的微妙，这是一个西南小镇的故事，也是中国上个世纪千千万万儿女众多的家庭的故事，其实我们自己的父辈母辈也不乏跌宕起伏的人生，虽然拥有不同的细节，却多是同样的旅程，于是，我们不难在这小说中读出种种共鸣。

由于方言的大量使用，小说的画面感极强，也让这部作品更像一部长篇的小品文，不过其实这本书本来还可以写得更长，更长才有更多的味道，也才更有深度，可惜嘎然而止的收尾多少有仓促之感，实为本书的一点缺憾。

平媒刊载时名为：扑面而来的呛辣川味